第6章

第6章

再次来到父亲的书房,纪兰卿难免有些心虚。

就在不久前,她才偷偷溜进来取走了暗匣里的千年人参。

总归是暗匣里的东西,父亲也不常打开,估计一时半会算账算不到她的头上。

纪兰卿知道,父亲此次主要还是为了自己的婚事。

想到自己前世对沉默寡言但深爱自己的父亲恶语相向,纪兰卿心里还有些堵得慌。

纪兰卿刚进书房,站在书案前的纪元便一声冷斥:“跪下。”

从小到大,但凡是她犯了错,父亲都是用这一套手段来教训自己。

对于在书房里下跪这件事,她已颇有心得。

只不过这一跪,比曾经的十次百次都要诚恳。

以前她诸多不服,不愿认错。

而现在有机会跪在父亲面前认错,已是万幸。

纪元恐怕是也没料到自己的女儿这次如此听话,一通训斥卡在嗓子眼。

他瞪了瞪眼睛,语气难得柔和了些:“外头都传言你为了四皇子跳河自尽。如此不爱惜自己的性命,你可知错?”

“父亲,女儿知错了。”

纪元挑了挑眉,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被鬼上身了,她竟还有主动认错的一天?

还不等他说些什么,跪在地上的纪兰卿继续说道:“经历过生死一瞬,女儿心中也想明白了许多事。那四皇子眼中无我,心中更不会有我,我一厢情愿,自讨苦吃,造就了这般孽缘。”

“如今圣旨已下,抗旨不是明智之举。”

“女儿心中已有谋算,这婚约,定不能成。还望这次父亲信女儿一回。”

纪兰卿抬起头,眼神诚恳真挚。

看着眼前明眸皓齿、明媚动人的纪兰卿,纪元心情有些恍惚。

纪兰卿幼时,他怨她的出生害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,始终对这个女儿不冷不热。

后来她慢慢地长大了,神情容貌也越来越像她的母亲。

也怪他疏于管教,让她养成了骄纵的性子,做起事来无法无天。

等到想起要管管这个女儿的时候,他也只会以身份来镇压纪兰卿。

他叹了口气,亲自上前将纪兰卿扶了起来:“我在官场混了这么些年,了解的事比你多。这四皇子表面上整日里花天酒地寻欢作乐,实际上心思深沉,暗地里培养了不少他的势力。”

“此人日后必是祸乱朝廷的大患。”

“对于皇家争斗,你父亲我不想掺和,也不愿掺和,更不想你嫁给这四皇子。”

“只要你说不想嫁,你爹我拼上这官职,也定要把这婚拒了。”

纪兰卿倒是没想到,自己的父亲原来看得如此通透。

她之前还想着,要掰倒李之璘,从何入手比较方便。

现在看来,若是能从父亲口中知道一些关键信息,那是最好不过了。

只是如今的父亲是断不会将公事说给自己听的,此事还需从长计议。

她安抚性地拍了拍纪元的手:“父亲放心,女儿已经有了法子了。女儿定不会嫁给四皇子,让咱们整个纪家上了这四皇子的贼船,”

纪元听着纪兰卿的一番话,看向她的眼神变了又变。

“兰卿啊,若不是你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,我是真要怀疑你被掉包了。”

懂事得令他心惊。

“不过你能想明白,为父心里也很欣慰。今日我就不罚......”

话音还未落下,书房外忽然传来叩门声。

“何事?”

纪管家在门外回复道:“大人,是谢府谢三公子遣人送来的。”

听见谢三公子,纪兰卿心里浮起不详的预感。

眼瞅着纪管家得了应允捧着一个红檀木长条匣子走了进来,外头还裹着一层沾了泥土的红布,纪兰卿再也站不住了。

她趁纪元还未打开匣子,急忙开口道:“既然父亲有事,那女儿便先退下了。”

纪元挥了挥手:“下去吧。”

纪兰卿急忙退至门外,关紧了书房的门。

这谢云濯,也太不厚道了,送给他的东西他还还回来!

她定要去讨个说法。

纪兰卿将身后纪元的咆哮声抛掷耳后,匆忙溜走了。

回到自己的小院里,纪兰卿匆匆喊来了知秋:“知秋,方才魏氏送来的天山雪莲呢?”

知秋将琉璃匣子端到了纪兰卿面前,一脸闷闷不乐。

纪兰卿看了她一眼,知道她是因为自己与四皇子的婚事不满。

知秋从小与她一同长大,她待知秋也如同亲生姐妹,因此二人私下里并无主仆之分,她也不是很介意知秋冲自己耍小脾气。

毕竟知秋是真心待她好的人。

她解释道:“知秋,凡是不能只看眼前,这门婚事,它成不了。”

“本**说成不了,就必定成不了。”

知秋瞬间喜上眉梢:“**说的可是真话?”

果然是小孩子,很是好哄,纪兰卿无奈地笑了笑,她竖起食指放在知秋嘴边:“嘘,这可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。”

知秋忙忙点头:“知秋虽然感觉**变了,但感觉是比从年那个**更好的**。”

纪兰卿没办法时时刻刻都伪装成16岁时天真无知的自己,她也很庆幸知秋能这么快就接受自己的转变。

只是不知道谢云濯何时能接受她的转变。

纪兰卿打开琉璃匣子,有些忧愁地看着躺在匣子里的淡蓝色枯花。

他连自己的好意都不肯接受。

纪兰卿叹了口气。

但很快又振作起来。

她的尸骨可是他一块块捡回来的,如今这点小困难,根本不在话下。

纪兰卿关上匣子,抱着匣子来到了后院。

她要再送一次。

主仆二人来到后院,却都傻了眼。

知秋指着墙,一脸诧异:“**......这......”

只见墙上正有一位泥匠在糊泥巴,糊完泥巴以后又在泥巴上扎满了陶瓷碎片。

纪兰卿急了,喊道:“喂,你在做什么?快下来。”

不是,谢云濯这么讨厌她吗?这么快就给墙上扎满了陶瓷,明显是防着她翻墙。

墙上的泥匠正是莫琴,他只听命于自己家的公子,因此对于气急败坏的纪兰卿,他全当作了耳边风。

见劝阻无果,纪兰卿泄气地坐在石凳上。

“不是,他有病吧?”纪兰卿属实想不通,她自认为自己是在做讨好他的好事,这人怎么还这么讨厌自己?

知秋尴尬地笑笑:“**,三公子他,确实有病。”

纪兰卿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家丫鬟,知秋非常识时务地闭上了嘴。

“我知道他有病啊,所以我才给他送药嘛。”

纪兰卿心里委屈。

“**,谢府就在隔壁,你何不光明正大直接过去?”

知秋一直没想明白自己家的**为何跟做贼一样,见个人还要爬墙。

纪兰卿显然也是被问住了,支吾半天没想好说什么。

“我......”

“不过**如今有婚约在身,确实不适合去外男府里。”

知秋一句话精准地戳中了纪兰卿的痛点。

看着自家**黑沉的脸色,知秋急忙道:“我去给**准备晚膳。”

看着知秋远去的背影,纪兰卿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
知秋说得没错,如今她婚约在身,于情于理都不该做些逾矩之事。

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解除婚约要紧。

若她料得没错,明日柳玉莺便会找上门来恭喜她成为了准四王妃。

柳玉莺身份低微,又不甘心做妾。

他们暗通款曲,借着她背后的纪家铲除异己登上皇位,又处死了她。

前世还真让柳玉莺坐上了皇后的位置。

纪兰卿气得牙痒痒。

既然你不想嫁给四皇子做妾,那我就帮你一把好了。

纪兰卿看着渐晚的天色,眸中的情绪也越来越深。

次日,柳玉莺早早地便带着如春来到了纪兰卿的院子里。

彼时纪兰卿正坐在梳妆台前,任由知秋给自己梳妆打扮。

“恭喜三**得偿所愿。”柳玉莺走到纪兰卿身后,从知秋手中接过了长发,满脸笑意,看似真诚地道谢。

纪兰卿笑着回头拉住了柳玉莺的手:“好妹妹,幸好我身边一直有你在支持我。”

“如今我就要出嫁了,留你一人在侯府我心里也不放心。这样吧,待我成为四王妃后,我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,如何?”

柳玉莺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,她很快镇定下来,跪在纪兰卿脚边,言辞颇为恳切:“三**,我愿意一辈子在你身边为奴为婢,以报答三**的知遇之恩。”

纪兰卿看着面前假惺惺的柳玉莺,心里连连冷笑。她说这一番话,不过是想吓唬吓唬柳玉莺。

她不管柳玉莺心里有什么盘算,是什么想法,她要让柳玉莺永远只配跪在自己脚边求自己。

纪兰卿将柳玉莺牵了起来,眼神中满是感动:“也好,这样我们姐妹俩便能永远在一起了。”

“姐姐,让妹妹来替你梳妆打扮吧。”柳玉莺重新走到纪兰卿身后,撩起几缕发丝盘在纪兰卿头上,“如春,将我为姐姐准备的发簪拿来。”

柳玉莺接过如春手中的鎏金累丝步摇,仔细地**了纪兰卿的头发里。

“听闻姐姐今日要去宫中拜见淑妃娘娘,妹妹定把姐姐打扮得漂漂亮亮。”柳玉莺固定好簪子,继续说道,“这簪子是我攒了好久的月俸才在珍玉阁买回来的珍品,戴在姐姐头上更衬得姐姐貌若天仙。”

纪兰卿轻轻晃了晃头,一串珍珠流苏灿若花枝凝露。

她表面上笑着道谢,心里却寒进了谷底。

尽管她已经尽力地去改变自己的行为,试图改变自己的命运,但截至到目前来说,命运的大方向,依然是如前世那般滚滚向前。

就连一些小细节,也与前世的轨迹重合了。

上一世柳玉莺也是在她进宫之前送了自己这支步摇。

正所谓云鬓花颜金步摇,这金丝编织的牡丹步摇,确实衬得她貌美如花,也甚得她的心意。

但那淑妃娘娘却最是厌恶牡丹花。

怪不得前世她第一次见淑妃娘娘,淑妃娘娘就处处刁难她。

原来柳玉莺从一开始,就在设计陷害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