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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回舟的手被烫红了一片,冷眼睨着我:

“宋秋池,你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。孤送你的料子既然不想要,就把身上衣裳脱了,从这里出去。”

我心头一跳。

这才意识到我身上这身衣裳,也是他让人送来的。

宋婉清开始和稀泥:“姐姐,您就和太子殿下服个软道个歉......”

我充耳不闻,垂眸开始解身上的衣衫。

外氅,袄子,曳地长裙,每脱一件,沈回舟落在我身上的眼神便寒一寸。

最后只剩下贴身的里衣,里面便是肚兜。

宋婉清又道:“太子哥哥,您快阻止姐姐......”

“脱!”

我的手一抖,里衣被解开,扔在地上,四周一片抽气声。我仰头,和他对视,牙关因为恐惧而打磕巴:

“殿下还要我再脱吗?”

“滚!”

我如释重负,叩头:

“奴婢谢过太子殿下。”

然后起身往回走。

沈回舟的眼神如针刺在我的后背,却没能看见我掩盖在肚兜下,因九次流产变得松弛可怖的腹部。

他这样毫不掩饰的眼神,我是该躲开、该羞愤、该惊恐。

可在静安堂的那三年里,我什么样的眼神都见过。

傲慢的,施舍的,嫌恶的,嘲讽的。

我身上只有肚兜和下裤,赤着脚,穿过下人们异样的眼神,走回屋子里。

门关上的那一瞬间,我无力地瘫坐在地。

三日后,那件属于我的大红色嫁衣,从宫里送到我面前,穿在我身上。

我像个提线的木偶,任由她们将我来回拉扯,为我上妆打扮。

上京的风俗,女子出嫁前,要由父亲送出门。

但是我父亲早已故去,长兄如父,送我出门就变成了兄长。

宫里的嬷嬷为我梳妆后,见不到兄长,便派人去找。

不多会儿,下人回来,担忧地望着我,欲言又止:

“世子爷今日要送婉清公主,他让郡主自己出门。”

“这像什么话?”嬷嬷气急,“秋池郡主是要去匈奴和亲的,这一去可就回不来了,他还不来送......”

“嬷嬷。”

我出声叫住她,平静地对她摇头:

“无妨,我自己出门便是。”

反正我从来都是一个人。

我一个人出了王府的门,上了花轿,一个人拜别陛下和娘娘安排来送行的人,往匈奴走去。

刀山火海我都走过,而今不过是去匈奴而已,没什么的。